
策展人手记|代表作
我相信展览是一种化学反应,现场的空间、排布、物与物相互作用,行走其中,外部景象映射在观者的感官与心理层面。相比作品陈列在干净整洁的白立方空间,我更喜欢打破幕后与台前的界限,邀请作品的创造者来到现场,留下痕迹与气味。代表作是这样一个想要描摹一群艺术家的展览。
你的代表作是什么?这是每一个艺术家都会被问到的问题,它带有观光旅游式的好奇与快捷。答案也往往为了满足观者的需求,伴有戏剧浪漫的传说。艺术家并不掌握决定自己代表作的权力,这样的梳理筛选是发生在他们创作生涯终止后,因此代表作的选择范围总是朝向过去,往前推理。是否可以开一个玩笑,以代表作为创作的出发点展开呢?这个词语在这里成了一句祝福,祝愿在未知的将来,有一件冉冉升起的代表作。
代表作在展览里的另一层含义来源于决定英文标题时,我选择了On Behalf Of,直译过来就是代表。是艺术家代表了自己,还是作品代表了艺术家,又或者展览代表了我们的状态?它不是一个有明确指向的动词,而变成了连线题中间的线,在展览中任意串联。进门首先请坐,钟云舒创作的一块绿色休息区,初衷是想“用无聊的作品为难观众”,但这样的放松舒服,让为难也变得很可爱。再往里走就可以看到展览的大致全貌了,墙面布满随机的涂鸦,环境里传来艺术家在视频中嬉闹的对话,甚至连脚手架也被用作悬挂视频的装置。这个展览的第一感觉就是乱。
混乱和秩序是河的两条岸,我们总是在河里游泳,小心不让自己岸边搁浅,不过展览视觉混乱带来的感官冲击是直接把观众拍岸上了。秩序隐在幕后,就像协助设计海报的乔空间工作人员小万恰好是开幕那天生日,而他做的海报上有一个蛋糕。李明在开幕现场放置了十八个蛋糕,整齐划一的雪白奶油在蜡烛还未燃尽时就成了艺术家们砸来砸去的材料。秩序需要破坏,破坏中又有一股力冲出来,留下的痕迹就是展览的气息。 破坏也不止于展厅外,杨健的作品《Dear Sandra》就撬开了乔空间的地面,挖了一个几乎可见地下水的大坑。这坑最终是用于将旁边这件作品埋葬,背后是一个关于告别和分享的故事。也许只有充分地享受过去带给现在的果实,才是最好的告别。对面挂着郑皓中的绘画,细看画布破了一块,上面也有不少孩童涂画痕迹。巧的是这次展览的几件绘画作品都顽皮地在不同材质上涂抹,从宋元元的《TESSAR》到沈翰的《代表作2021》再到李维伊的《偷师图》以及唐狄鑫的《一起画》,绘画被破坏得那么自在,回归纯真。 这个展览有太多可说的故事,关于作品的,展览时发生的。厉槟源根据展览中的故事再创作了一篇艺术家历险记,编排的诙谐荒诞。胡向前邀请参展艺术家坐在布置成教室的课桌椅前回忆自己的学生时期、纯真年代。梁子永远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在墙上投放自己近几个月会一直持续的行为作品,直到展览结束。旁边刘辛夷的视频里,以第一视角拍摄了一个小机器人不断击打对手的场景,像是对上一年所有的不满与反击。葛宇路模仿李燎的行为《一记武汉》,复刻出《一记李燎》。而李燎本人亲自出镜了新作品《你觉得幸福吗》,黑色小房间中环绕三墙的视频让观众一进入便被艺术家的面孔所包围,某种尴尬与猎奇扑面而来。不必取悦任何人地展示自己,还是蛮幸福的。 如果站在展厅中央向四周环顾,也许会突然感到阴森。内墙的角落放置着一具抽象的骷髅骨架,像沉入海底风化了多年,这是郑焕的雕塑《绿眉毛》。展厅最中心是周轶伦的作品,三个十字架上钉的不是耶稣,是耐克帽子。救市就是救世,买买买消解商品之余露出了十字架上的钉。在林科的《赏月视频》的照耀下,本是钉棺材的钉子露了出来,潮流消费之下的可怖面孔,只有买过方能显现。帽子最终销量如何,还要拭目以待。 “人想通过行动展示自身形象,可这一形象并不与他相似。”发出完成代表作的愿望,最终目的地究竟落在哪里无从考证,因为地图总是比地点滞后。视展览标题代表作为一句咒语,被施以这样魔法的展览好似华山论剑,高手对决之后,简直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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